第五十三章 我赔

行至中庭，孟老爷子驻足细看，天井下的青石地砖上，竟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葡萄藤光影，“这是……”

“沈教授的创意。”蔺易如难得主动解释，他轻叩廊柱某处雕花，地面光影立即变幻成数字【1895】，正是福瑞祥创始年份，“利用门楣葡萄纹的空隙投射，晴天可见。”

阳光穿过百年金柱大门，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那些光斑随着日影移动，竟渐渐组成“货真价实”四个大字，正是当年匾额上褪色的店训。

正在这时，一阵穿堂风掠过。檐下新挂的铜铃齐齐作响，清越的铃声在众人的头顶上盘旋而过，孟老爷子惊喜不已：“这声和那天我听到的一模一样！没想到你们真能用铃铛做出来这个声音，我还以为你们需要用播放器呢！”

沈云蔚站在荆小阳身旁解释：“我们利用了AI计算出最接近民国音色的开孔方案，不过调音是爸亲自做的。”

孟老爷子用手杖轻轻点地，杖头雕刻的葡萄纹与门楣上的纹样遥相呼应，满室流光溢彩的丝绸，构建出宛如飞天壁画般的绝美世界，比起之前看到的AI建模出来的更美。

“真好啊，我福瑞祥能有今天，我下去也能向祖宗交代了。”孟老爷子仰头望着四面，心里一片宁和。

临别时，孟老爷子执意将一幅用锦缎织成的匾额塞给沈澜：“这是用我们店里特意为你们准备的，请您务必收下。”

那匾额上面用彩线绣了四个大字：栋梁之材。

细细看来，那暗纹上的连绵的祥云纹和太阳纹路，隐约可见“云阳”二字的水印。

“哇，这个好漂亮啊！”荆小阳惊呼一声。

“那当然，论建筑我们不行，但论织布我们可是专业的，这个是我们店的老师傅为你们设计的。”孟老爷子颇为得意。

“多谢孟老板，这个太有心了。”沈云蔚接过了匾额。

“比起你们为我们做的这些，这个算不了什么。”孟老爷子摩挲着身旁修复的宛如新生的葡萄纹，由衷地向他们鞠了一躬：“谢谢！”

沈云蔚连忙扶住孟老爷子，“您太客气了。”

“真不是我客气，您让我们福瑞祥重新大放异常，给我们留下了传承，我一度以为我们这店铺再没可能再变回从前了，没想到比从前更好。”孟老爷子望着店铺感慨万千。

“多谢孟老爷子，我们回去就把这个挂在我们工作室的墙上。”荆小阳喜不自禁，“之后有什么事情您随时联系我们。”

“好！那我就不送几位了！”孟老爷子很高兴，“咱们下次再会。”

数日之后，凌晨三点十七分，沈云蔚的公寓里一片漆黑。窗外骤雨初歇，雨水滴落在空调外机上，发出断续的嗒嗒声。

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，沈云蔚从浅眠中惊醒，抓过床头的手机，眯眼看向屏幕，屏幕上“孟老爷子”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中疯狂跳动。

划开接听的瞬间，就听到电话那头孟老爷子嘶哑的声音，“沈工！全完了啊！”

沈云蔚猛然坐起身，沉声安慰道：“孟老爷子，您慢点说，发生了什么事情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！库房突然变得特别潮湿！我那些云锦……”孟老爷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。

“我马上来！”沈云蔚顺手抄起床边的衣服就往门外赶，他边往外跑，边拨通了其他人的电话。

十分钟后，沈云蔚冲到了福瑞祥，没多久后，蔺易如也到了。

夜半三点，福瑞祥里灯火通明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店里，孟老爷子的儿子孟晓舟一看见沈云蔚就指着他的鼻子嚷嚷起来：“你他妈到底怎么设计的啊？你知道毁了多少布吗？你知道那些布多少钱吗？我告诉你，你得赔！”

孟老爷子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。

“孟老爷子，您先让我看看情况。”沈云蔚走上前，“我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，看看能不能挽回？如果真是我们的责任，我肯定负责到底。”

“好，就等着你这句话！”孟晓舟嚷嚷道，“小张，你给统计下到底坏了多少匹布，一共要多少钱，都归姓沈的赔！”

“晓舟！”孟老爷子用力敲了敲拐杖，“你少说两句！先让沈设计师去看看情况，沈工，现在情况确实非常严重，我们丑话说在前头，在商言商，如果不是你们的责任，我们认赔。但如果是你们的责任……”

“我赔。”沈云蔚的目光笃定，“您放心，我沈云蔚说到做到。”

“好，沈工，您来看看吧。”孟老爷子亲自在前面带路，一边向沈云蔚介绍情况：“头前几日也没发现，今天才发现库房里面的布料都生霉了。”

“这怎么可能？”沈云蔚不敢相信，“温度和湿度都是惊心计算过的，绝不会发霉的情况。”

“你自己看吧。”孟晓舟拉开了库房门，就闻到一股霉味扑面而来，隐隐可见布料上生出黑色的霉点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有人动过温控系统吗？”沈云蔚冲到了温控系统前仔细观看，发现上面的湿度的数值也没有变化，“这个电子屏有人动过吗？”

“没有人动过你的那个系统！”孟晓舟嚷嚷道，“你可别赖我们！再说了，你不是有什么除湿系统吗？”

沈云蔚再次跑到库房西面设置的智能通风除湿系统控制面板前，可是这里的通风口竟然是好好的。

“蔺工，你怎么看这件事？”沈云蔚突然扭头问一直没吭声的蔺易如。

蔺易如有些意外，推了推眼镜，“可能是设计事故。”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了沈云蔚：“设计事故向来难免，你说对吧？”

沈云蔚看着他的眼神，心里咯噔一响，那分明带着怨恨。

“你们两个到底讨论出结果没？”孟晓舟不耐烦地问道。

“你放心吧，我们沈工说了，只要是我们的责任，他都会一力承担。”蔺易如提高了嗓音，“别怕，他一定会赔的。”